第三章 家族与自由

姐递给我一把风形状缠绕剑柄的细剑，长度大概在1.3公尺左右。

    “唔……”

    我接过时才发现姐姐的话确实有道理。

    明明都说了选一把轻的，但是光是单手持起它还是很费力。

    “你的姿势不对啦。重心向前一点，注意细剑的作用主要是刺击，斩击动作尽量减少。”

    “等一下啦！你一下说这么多我听不懂啦！”

    我还在和剑的重量作斗争，真是奇怪，明明看上去不是那么重……也许是因为我现在还是一个8岁女孩的身体吧。

    “欸，你之前说的也没错，每个人都有强处和弱点，也许克莉斯就是不擅长使剑吧。”

    “嘻嘻，可能吧，我只是想用来保护自己就行了，并不打算练得像姐姐大人那么出色。”

    听到这句话赫蒂皱起了眉。

    “这样的想法可不行哦，不以最好为目标的话最后得到的成果也会比预想更低哦。”

    “欸？！”

    “有什么好吃惊的啊。”

    “嗯，只是没想到从肌肉脑的姐姐大人嘴里听到这么有道理的话。”

    “喂，你说谁是肌肉脑啦！”

    唔，结果我结结实实地挨了两下手刀，好痛！

    “我不是很擅长教人，就让更优秀的老师来指导你吧。”

    更优秀的老师吗？能从姐姐嘴里听到被认同的话，那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布鲁克老师，请您指导一下克莉斯剑术。”

    布鲁克？我记得他是……

    不一会，布鲁克就到了我的面前，左手扶右胸，弯下腰行了一礼。

    布鲁克一个矮人，皮肤是和岩土一样的褐色。但是和我平时玩游戏印象不同的是他并非是那种络腮胡子大叔的矮人，看起来只有十多岁有着淡色的金发的他可以说是一个帅气清爽的少年。而两只不同于人类的长耳也彰显着身为矮人的存在感。

    “真是我的荣幸，克莉斯殿下。如果可以的话，剑术的指导就让我布鲁克·尤金来帮忙吧。”

    “那么，就麻烦你了。”

    我相信这个矮人具有外表看不出来的强大实力。

    布鲁克虽然看起来很年轻，实际上早已是40岁的大叔，是王国的步兵教官，同时也是一位杰出的铁匠，姐姐的大剑桃乐丝也是出于他的手里。

    平时惯用巨斧的布鲁克在细剑上也有很高的造诣，可以说是在王国达到剑士b级的寥寥数人之一。

    和姐姐不同的是，在指导我的时候布鲁克可以很好的从初学者的角度去思考，针对不足之处也表现的更为委婉一些，当然这也许只是身份的原因。但是结果是半天练习下来，我的动作姿势已经比起一开始有了很大长进，这让赫蒂姐姐也惊叹不已。

    之后临别的一个月里，几乎每天我都和姐姐一起练习剑术。

    布鲁克老师也常常给我建言。

    在姐姐大人和布鲁克两人的指导下，我可以说是进步神速。

    而有事可做的日子过得异常得快，这短暂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可能仅仅一个月我是无法达到称得上是一名合格的剑士的程度，但是这段时间我也是非常努力地去做了。好歹可以稳稳地拿住剑并且和姐姐大人过上几招了吗，多多少少有了一点点成果了吧。

    我并不是天才，只是一个尼特。像这样单纯地努力去做一件事还是第一回，嘛，算上为了成为魔女而努力算是第二回？

    总之，明天就离开王城了，留给大家一个活泼努力的形象也不坏。

    算了，现在想这些完全没用就是了。

    放松心情，先去泡个澡吧。

    这可是最后一次使用王家浴室的机会了哟。

    …………

    “哇啊，好舒服啊，大汗淋漓之后泡澡~~”

    毕竟是是王城，浴室也是非常宽敞……或许已经不是宽敞这种级别了吧。

    周围的大理石的圆柱雕琢着独角兽的浮雕，光是浴池就有七个之多。

    在阿尔克纳拉大陆洗发水沐浴露什么的当然是没有的，但是并非大家一直忍耐头皮的油腻和瘙痒。食人树的树液和夜光草药制成的乳液是非常棒的东西，同时还有很好闻的香味。但是也只是在贵族间才使用的高价品，听凯瑟琳说条件较好的旅馆里也会有。

    那样就好，如果除了王宫外连清洁身体的条件都没有的话那还真是有点头疼。

    “凯瑟琳，我泡够了哦，帮我擦背吧。”

    以前我很不喜欢洗澡，完完全全的浪费看动画玩游戏的时间，而且那副丑陋的身体也不在乎。但现在既然变成了这个样子自然不能怠慢卫生问题，更有可能是变成了女生渐渐开始在意自己的外在了……况且还会有女仆来侍浴，嘛，早就习惯了。

    “？”

    “凯瑟琳？你不在吗？”

    真奇怪？刚才还在那的。一起泡澡的姐姐也不在了，是先出去了吗？

    【她们刚才一起鬼鬼祟祟地悄悄出去了哦。】

    “啊，艾利欧格大人也在啊。”

    话说这里是……嘛，也不是女浴室啦，是王室专用才对。艾利欧格大人的性别是什么？魔王有性别吗？姑且还算是雄性吧。

    【哼，别想多了，我对小女孩那洗衣板的身材可不感兴趣。】

    “嘛，妾身也不在意，被看到也不会掉一块肉，就算会掉也没到需要担心的年龄~~”

    【你的言辞还是一如既往的老成呢，真让人怀疑你究竟是不是8岁。】

    确实不算是吧，但我是不会说出来的，即使是要相伴永远一生的艾利欧格大人也一样。有些事情不说出来双方的隔阂反而可以减少。

    “货真价实水水嫩嫩的8岁哦，要摸一下看看吗~~”

    【都说了不感兴趣……唔，有人来了哦。】

    然后艾利欧格大人又再次沉默了，总感觉最近他说话的机会越来越少，可能是要离开了所以最近和大家交流的时间更多吧。

    艾利欧格大人也很难和我搭上话了。

    那么，过来的是谁呢。

    “需要擦背吗？小克莉斯？”

    我刚想回头看，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

    唔，两眼被蒙住

    欸，这温柔的声音是？并不是凯瑟琳，而是……

    “母后大人！”

    “猜中了哟。”

    我慌忙转过头来，母亲大人她穿着侍浴用的女仆装，柔顺的金色长发也全都盘起来。

    “欸？母后大人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

    “当然是来服侍小克莉斯的啦，顺便聊聊天，不可以吗？”

    “当然是大欢迎了！”

    母后塞西莉亚是希尔芙利亚无人不知的名门大小姐，而且温柔又知性，被贵族们赞誉为风精灵的化身。明明已经生过两个孩子了，看上去还是20多岁的女孩模样，这个世界上大概不可能存在会拒绝她的男人吧。

    现在对我而言不止如此，即使我是一个转生者。依然会依靠母亲，不知道自己在内心是不是已经承认了她是我的妈妈，在整个王城里我只能对母亲放开心扉。

    很多转生烦恼的心里话也会情不自禁换一种说法说给母亲听，母亲她也总是带着那让人安心的笑容安慰我，抚摸我的脑袋。

    如果说父亲是一个需要在远处敬畏的存在，那么母亲应该就是一个可以在身边拥抱的存在了。

    这和生为男孩或者是女孩没有关系，和身在哪个世界也没有关系。

    即使在地球世界的时候，我可以依靠的也只有母亲。即使是在最后，妈妈也是为了维护我和父亲争吵才死去的……

    “妈妈……”

    “嗯？怎么了。”

    眼泪自然而然地就掉了下来，没想到身为人渣尼特的我还有真实的眼泪可以流。明明，看了多少悲剧作品也无法让心灵有一丝动摇了，我还以为自己的心早就死了。或者可能是被这个世界纯粹的氛围感染了吧。即使是这样不中用的我，也可能有了一点点改变了吧。

    “呜，呜呜”

    泪水就是绝提般的涌了出来。

    我为什么会哭……

    不仅仅是明天就要分开那么简单吧，即使在一个月前父王亲自说出那句话时我都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

    被悲伤的气氛所感染？不，我不是那么纯真的人。

    大概，不过只是单纯的心很难受吧，我不明白自己这么悲伤的原因。

    或许，只是女孩子的泪腺天生就比较发达而已，轻轻松松地就能哭出来并且不用害怕被人嘲笑软弱，丑陋。

    身体上的水滴还没有擦干净。

    但是母亲想也不想就那样抱住了我，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用白皙纤细的双手轻轻抚摸着我那被濡湿的银白长发。

    我能感受到温热的液体滴在我的背上，也能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

    母亲，也是柔弱的女孩子呢。

    ◆◇

    晚上，我打算和母亲一起睡。

    至少，最后我还是想和自己的母亲在一起。或许永远都见不上了，或许下一次见到她时，母亲已经没有这么年轻了。

    伴着朦胧的双月的月光。

    我就像一个真正的孩子一样，抱着母亲柔软的身躯听了很多故事。

    “……魔王跟勇者提议如果和他联手的话就把世界的一半分给勇者罗德。勇者此时犹豫了，他的黑暗面一直想让罗德答应魔王的要求，但是最后罗德战胜了自己向魔王举起了剑，那是一场很艰难的战斗，即使这样，魔王仍然无法匹敌被光之神保护的勇者。

    完成了使命的罗德救了公主回到拉达多姆城之后，国王想把王位让给他。勇者微笑着拒绝了，他想要云游四方，公主也发誓永远陪伴在勇者的身旁。

    至此，他们一起踏上了自由而幸福的旅途。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母亲带着满足的表情合上了故事书，她应该很喜欢这样浪漫的故事吧。

    虽然对我来说是有点老掉牙的故事，但是在这样的世界里听到确实会有一种完全不同的感动，更何况是年幼的公主从王妃嘴里听到的情况，这才是更加浪漫的事情才对。

    总之，我就这样静静地听完了母亲的故事。

    “要睡觉了哟。”

    “欸？这样就要睡了吗？”

    “哎呀，故事已经讲完了呢。难道说，小克莉斯也有希望陪伴的勇者大人吗？”

    “才没有呢！克莉斯只想和母亲在一起……”

    母亲假装露出了稍微有点困扰的表情。

    “哎呀哎呀……这可有点伤脑筋呢，尽管陛下做了那样残酷的决定，我依然认为克莉斯有一天会邂逅自己命运中的勇者哟。”

    那样我才比较伤脑筋吧，虽然说我以前就很想成为女孩子，但是并没有嫁给男人的想法。当然也没打算和女孩子有超过友情以上的情谊。

    不违反正常的恋爱观是我的原则之一，那样我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果然终究还是要成为被娶走的那一方吗？还是说一直和艾利欧格大人相伴……呃，太糟糕了。简直细思极恐啊。

    嘛，这种遥远的话题还是先搁置吧，先享受人生和短暂的作为萝莉的时光才对。

    “呼呼……小克莉斯困扰纠结的表情真的好可爱。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一直把你留在身边呢……”

    总感觉母亲的后半句话，又再次染上了悲伤的气氛。

    “母亲……不，妈妈！”

    “嗯？”

    “妈……妈，谢谢您赐予我生命，现在的我真的……真的真的非常的开心。”

    这一次，母亲并没有哭泣。

    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微笑。

    “有克莉斯这样可爱的女儿，我也是最幸福了。”

    ◆◇

    虽然我祈祷太阳不要再次升起，但是显然太阳没有妥协的意思。

    终于这一天来到了吗？我第一次离开这个国家的日子。

    母亲亲自为我梳理了头发，换上了旅行装。

    一路上安东尼护送我到城外，母亲因为要陪在父王身边无法来送我离开。

    虽然明白自己被送走这件事已经被低调化处理了，甚至父王亲自告诉我在修道院我的身份不可称自己是公主，只可说是乡下贵族的女儿，对国民更是宣称公主去了另一所修道院修行。

    嘛啊，其实我理解的哦。

    毕竟魔女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察觉，我也是早有觉悟，只要获得不老不死无论怎样的代价都无所谓。

    虽然很舍不得母亲和赫蒂姐姐，毕竟在一起生活了8年，说没感情那肯定是骗人的。但是迟早有一天要离开他们吧，既不会老也不会死的我终将无法留在一个地方。

    “公主殿下，虽然非常可惜，但我们要在此分别了。”

    安东尼已经将我送到，父王之前也对他说过执行完任务就立刻返回。

    “嗯，多年来非常感谢你的照顾，安东尼，妾身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殿下言重了，您的命令就是我的命运！”

    虽然有点胆小，但我并不怀疑安东尼，他是个很热心的侍卫，在不少小事上也帮过我。我一直目送着他们离开。

    “好吧，我也要出发了。”

    在王城外等待我的只有一辆小小的马车和两名骑士护卫。

    “您好，公主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其中一名骑士正是卡尔，他和另一名骑士一起对我行了骑士礼。

    “初次见面殿下，在下是同为格里芬骑士团的加西亚·汉萨。”

    名叫加西亚的男子几乎和卡尔同龄，但是留着黑色长发，身材和铠甲也显得要轻薄很多。他应该不如卡尔强吧。不，这个世界不能以外表判断实力。也许他是魔法剑士也说不定，既然身在格里芬团已经证明他是c+等级的强者了。

    “这趟旅程要辛苦你们两人了。”

    “哪里，这是我们的使命，殿下。”

    双方都以社交辞令往返之后，我打算就此出发。

    “时间也不早了。那么，启程吧，卡尔。”

    “谨遵您的命令，殿下。”

    卡尔轻轻牵起我手臂，将我拉上马车。

    嘛，因为立场原因已经发生过很多次，早习惯了。

    幸好由于年龄小没被男人们投以奇怪的目光。

    “等——等一下啊！！”

    欸？听到了后方的大吼声。

    我转头从马车的后窗看去。

    “赫蒂姐姐大人！”

    赫蒂姐姐急速狂奔而来。唔，没错，是跑过来的，连马都没骑。

    “哈啊哈啊哈……”

    看她气喘吁吁的样子，我的猜测并没有错。

    从城里跑到这里，这究竟是什么体力啊。

    “姐姐大人？您来这里是？”

    “剑……我……来送你礼物……”

    我看了看她的手上，有一把装饰着风精灵雕像的华丽细剑。

    “那个，是要送给妾身的吗？”

    看上去耗尽体力的姐姐大人仍然无法很流利地说话。

    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一……一个月前拜托布鲁克……用秘银锻造的附魔剑……其名为迷惘之风终于，在刚刚完成了。”

    “欸……也就是说，姐姐大人是为了送礼物才跑过来的？”

    “当……然了，好好收下哦……布鲁克自己也说过是自己的做的细剑里……最强的一把了，交给宫廷魔法师附魔也花费了数天时间。”

    我就这样愣愣的看着仍然喘着气的姐姐。

    “什么啊，我这么辛苦的跑过来你什么都不想说吗？”

    当然什么都不会说了。

    扑——

    我一下就抱住了她。这种时候，行动比话语更有冲击力不是吗？

    “喂，喂！你在干什么啊！我身上有汗别突然抱过来啊！”

    依然是很容易害羞的姐姐大人呢。

    “嘿嘿，别在意那么多嘛。总之谢谢你了，姐姐大人~~”

    “唔~~”

    赫蒂姐姐也老老实实地把双手搭上我的背，也紧紧地回抱了我。

    果然，少女即使留着汗也只有一股清新的香味。

    “好了，姐姐大人，虽然知道姐姐很舍不得妾身，但是一直这样亲热下去可就要迟到了哟。”

    “什么亲热啊……你这孩子经常会说些很奇怪的话呢。”

    赫蒂姐姐一脸嫌弃地推开了我。

    真好懂，能有这样的可爱的姐姐真的是非常开心。

    “姐姐大人，虽然我要去的可能是个很远的地方，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还会见面的。”

    即使可能那时候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幼小的公主。

    即使我们可能会忘了对方的容貌。

    “当然了，我可不允许希尔芙利亚的掌上明珠做一辈子尼姑哦，凭你的能力可以轻松离开那里吧。”

    “嗯，妾身不会一直待在那里的。”

    “那么，做个约定吧，克莉斯。

    10年之内，我会再次找到你，并且让你再次回到这个国家，无论你到时候是什么样的身份。”

    赫蒂高挑起她那清秀的眉毛，从眼神中流露出的是绝对能做到的坚定意志。

    对此如果不回应的话那就太失礼了。

    “嗯，我也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无论到时我们是怎样的身份。”

    我让自己微笑着，回应了面前小小的骑士姬和我的约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