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刚的一瞬间,想拍下这棵在月光下的巨大的榕树。
这种突然想记录下美好瞬间的时候常有,但是真正做,对于她来说却不多。
木樨总觉得自己最近有些改变了,不管是对生活,还是学业。
她还是不怎么喜欢自己的专业,但是以前的她仅仅为学而学,现在会从那些困难的课题里找乐趣。她因为不住校的缘故,朋友也不多,现在认识了安楠他们,每天过得都很开心,慢慢地,在路上如果跟同班同学碰见,她也会打招呼。
她并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好是坏。
但是总归,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这个角度不太好看。
往左走了两步,恩,还是不太好,这样就照不到整个树了。
退后一步,再一步。
哎,这样行了。
咔擦一下。
被声音吓了一跳,忘记静音了。
把手机调至静音,去相册看刚刚照的那张照片。
背景是青山,山静默地屹立在那里,仿佛在此站了千年,它还想继续在这,俯瞰整个人间。
一棵巨大的榕树坐落在院子里,树旁的屋檐下是一盏小灯,但是有比它更吸引人的光芒。
繁茂的新叶上,映着的月光,仿佛风一吹,叶子抖落之后,就能在地上,拾起一大片亮晶晶的光。
真好看呀。
木樨又拍了几张。
满意地点头。
看看时间,惊觉已经快11点了。
要命,记得明天还要早起,7点准时到餐厅吃饭后出发的。
拿着手机转过身来,急急忙忙往回走。
眼睛一扫,看到屋檐下多了个人影。
“啊”,短促的尖叫卡在喉咙。
那人从屋檐下走出来,手里拿着个水杯,静静地看着她。
是,Legend。
跟着Legend走回旅馆,坐到走廊窗边的椅子上的时候。
木樨还惊魂未定。
大半夜的她还以为见鬼了呢。
刚刚看清了人之后,她觉得有些丢脸。感觉脸又开始红了,不敢看他。
倒是他先开的口,问她:“睡不着吗?”
她没抬头,听着这话就点了头,之后就被他引到这里来了。
大厅附近的走廊上,是摆着一张桌子的,或许就是为客人偶尔想休息准备的,上面还摆着一个盘子,里面全是小糖果。
面对面的两张藤椅,他拉开了其中一张示意她坐下,然后她就见他放下手中拿着的杯子,跟她说:“等一等。”
人就不知道去哪了。
夜色很浓,这侧的窗户全部都是开着的,这样静静地坐着,才恍然觉得有些冷,露在外面的手已经有些凉了,木樨搓着手,呵了口气。
右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拿了几颗小糖果对着月光看。
苹果,菠萝,柠檬,香草,石榴,还有,草莓。
透明的包装,五颜六色。
她拿了一颗草莓味的。
咦。竟然有股迷样的奶油味。
她含在嘴里,等它慢慢化掉。
还挺好吃的。
Legend端着杯热牛奶回来的时候,拉开位置正想坐下。
抬头就看见对面的女孩子在吃着什么,他低头看,似乎应该是,糖。
这是Chuan买了一箱放训练室的牌子,其他几个人倒是没事拿几颗扔嘴里吃,但他不喜欢这个味道,太甜了,腻味。
Chuan还为此说过他,明明那么喜欢草莓酸奶,他回答说那不一样。草莓酸奶于他而言算是一种执念了,一天不喝就难受。
但是女生明显是很喜欢这个糖的味道的。旁边放着几颗糖的包装纸,是刚拆掉的。
她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在玩她手下的那些糖果。
逐渐成型了,好像在摆一个,笑脸?
没忍住扬起了嘴角。
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心情愉悦。
木樨玩的不亦乐乎,借着月光,还真的摆成了一个笑脸。
眼睛是柠檬味,鼻子是苹果味,嘴巴是一溜的香草味。
问她为什么嘴巴是香草味?
那当然是因为香草味最多啊,正准备给这张笑脸扎一个草莓味的马尾辫。
她听到了轻笑声。
真的挺轻的。
但是走廊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
又是在深夜,声音自带放大效果。
很短促,很好听的笑声。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找草莓味的糖呢。
此时看过去。
他在笑,手捂着嘴角,微微低着头,在看她手下。
哎哎哎。
等等,这自娱自乐之作。
她扑了上去,掩盖了这张笑脸。
完了完了,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智障儿童。
“你扑上去做什么?”
带着明显的笑意。
不扑让你看我笑话啊,木樨真的要绝望了,说到底自己睡不着下来随便逛逛为什么都能遇到他呀,也不是不想遇到。
就。
每次糗事都能让他撞见。
等了一会儿,没声音。
恩?
她抬头,手下意识地移动了下。
木樨的手,先触到了一片温热。
是一个玻璃杯。
里面装着的,应该是牛奶。
有热气一点点上升。
有风吹过。
她直起了身。
她听到了他说:“喝杯牛奶助眠。”
她愣了一会儿。
月亮很圆,原本觉得柔和的月光现在觉得有些扎眼了。
她将挡着那张笑脸的手挪开来了,手伸向那杯牛奶。
温热的,很暖和。
他是笑着的。
整个人靠在窗户边上,拿着他自己那杯水喝着。
他没坐下来。
他的背后是院子,旁边露出榕树的一角,再远处,是青山。
是她刚刚拍的那张照片的画面,不过多了一个走廊的背景框。
如果现在拿出手机来,画面定格,聚焦。
主角一定。
是他。
嘴里含着牛奶,一点点咽下去。
温热的,甚至有些滚烫了。
木樨感觉心脏烧起来了。
漫山的月光倾泻下来。
她的眼里,满满当当的,全都是他。
她听到他说:“趁热喝,会凉掉的。”
(二十八)积雨云
“昨天半夜你是不是醒了?”
Legend将鸡蛋从锅里捞起来。
恩,还不错,太久没做煎鸡蛋了,还以为要搞砸。
听到Chuan这话,嗯了声。
“吵醒你了?”
Chuan看着面前的Legend,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倒也不算是吵醒,他半梦半醒之间,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看到一个人影靠在窗边,在那发出低低的笑声。
你说在这半夜吓不吓人。
Chuan就差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了”。
但是□□说过我们要相信科学,所以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不存在的。
再眯着眼看过去,是跟他同个房间的Legend。
大半夜不睡觉靠在窗边笑,脑子坏了?
然后他又睡过去了。
现在看到这人在他面前做早餐,才回忆起昨天有这么一段。
再想想,上次看到他做饭,是多久以前的事情来着。
毫无印象。
太阳大概打西边出来了。
哦,错了,他昨天也做晚饭了,有两道是他做的。
红烧排骨和葱油鱼。他可是吃了好几块排骨,就差把舌头吞下去了。
Chuan想着想着,伸手想先夹煎鸡蛋吃了。
被Legend一把拍掉,他看着他指了指那些盘子,说:“你先端过去。别偷吃啊。”
“哦。”他还真的端起来往餐厅走了。
哎,等等,自己为什么要听那个死小子的话啊。
他想偷偷把自己那份吃掉,这可是那个做饭超级好吃,却基本不下厨的Legend啊。
热气在他眼前升腾上去,Chuan彻底忘了询问Legend昨天晚上坐在那干什么了。
木樨看向4级身后的窗户。
今天没有太阳,但温度倒不是特别低,因为没有风,倒显得闷闷的,有些潮湿。
木樨拆了一小块煎鸡蛋下来,咬下。
真好吃。
煎鸡蛋、牛奶、面包和粥,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早餐,但是面包柔软,入口便是满口的奶香味。而紫薯粥的话,木樨舀起一勺,紫薯完全已经跟米粒融为了一体,一勺勺,根本停不下来。
虽然很好吃,但是对于木樨而言,好像吃的太多了点。
一片面包,一小碗粥,一个煎鸡蛋。牛奶喝了四分之一便喝不下了。
“吃不下了?”在一旁的安楠咬着面包片,口齿不清地问木樨。
安楠现在真的要哭出来了,感动哭的,因为据刚刚端着煎鸡蛋来的Chuan说,早餐是Le神的手笔。
她潜意识觉得多半不会好吃,毕竟,她有点想象不出来Le神这个人洗手作羹汤的样子。现在她想穿越回十分钟前,给自己一个巴掌。
Le神的形象越来越高大了,他明明是新时代好青年好吗,谁再说他只会打游戏她跟谁急好吗?
暗戳戳地拿出了手机,看了眼对面几个人都在各自讲话,啊,多么美好的清晨,安楠对准她面前的一桌早餐,聚焦,保存。
做迷妹这么久,有这么一遭经历,不亏了。
“恩。但是真的很好吃。”木樨有些难过,怎么办,好想继续吃,但是真的吃不下了。
她往左看去,Legend正安安静静地坐着,他吃得好像也不是很多,现在差不多也已经吃完了,正端着牛奶喝着。
他在向左看,木樨不知道他是在看窗外,还是在看正在抢最后一片面包的4级和Chuan。
他还是坐在那张塑料椅上,现在右手端着牛奶喝着,左手轻轻搭在桌上。
轻轻的,敲击着。
似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
他转过来,看她。
“怎么了?不好吃?”
她慌忙摇头:“没有没有,很好吃。”
“我还以为我太久没做早餐生疏了,那就好。”
他将头转回去了,没再看她了。
嘴角是不是带笑的?
但再仔细看,看不出痕迹来,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跟她说完那句趁热喝之后,她就没敢再看他。
一口气喝完牛奶后,她就盯着空空的玻璃杯没说话。
他也没有。
月光折射在玻璃杯上,晶莹剔透的,她就看着玻璃杯里残留的几滴牛奶,从杯沿上滑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应该也没多久。
她听到了玻璃杯撞击桌子的声音,他说:“喝完了?”
她抬头瞄了他一眼,侧过头,嗯了声。
“那我送你上去吧。”
他将手从玻璃杯上移开,直起身往她这边走。
啊?
“可是杯子……”她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我会整理的,你去睡吧。”
她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把椅子推回原位,低头把那些被她拿来摆笑脸的糖放回去。
抬头的时候看到他就站在她的身后,盯着她手下的桌面看。
“哎,你……”
虽然刚刚被她那么一扑,已经打乱了,但是雏形还在。
他在笑,非常明显。
非常肆意的笑容,嘴角一点点上扬,眼睛一点点弯起来。
木樨突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她曾经说过的,她真的很喜欢他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一定是有星星的。
她就那样看着那双眼睛,只借着那一点月光。
“挺好看的。”
“啊?”她无意识地应和。
“我说,这笑脸。”木樨就见他指了指刚刚她摆笑脸的那块地方。
要命了。
“那晚安了。”木樨低着头,没敢看他。
杀伤力确实,大了点。
牛奶粘腻的味道还残留在嘴里,她的脸一定红得要命。
他没说话,有穿堂风从他们之间吹过。
木樨想了想,挣扎了下,就看一眼啊看一眼。
正往嘴里塞最后一口面包的安楠就看到木樨的耳朵,一点点变红了,然后这颜色慢慢晕染到了脸上。
天气太热了?
她摸不着头脑,喝了口牛奶。
虽然闷,也不至于热到这种地步啊。
她随着木樨的视线看过去,她在看,Le神啊。
恍恍惚惚突然想起了昨夜。
她被推门的声音吵醒。
听到木樨小小声的说:“吵醒你了?”
她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两下。
半梦半醒之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在做梦。
旁边的床铺上坐着人,那个女生正在碎碎念。
“这个人真是要命。”
“怎么办啊安楠,我能再贪心一点吧。”
牛奶伴着面包咽下去。
等等,不会吧。
木樨,喜欢的是Legend?
呛到了,安楠剧烈咳嗽起来,身旁的77给她递来了纸巾。问说没事吧。
安楠谢过,边擦嘴角边扫了眼面前的几个人。
他们这类人,是只能拿来喜欢的呀。
不能拿来当恋爱对象,也不会被他们列入考虑范围。
半个小时后的安楠,觉得还是给自己几个巴掌吧,啪啪啪,今天脸有点肿。
“他们爬的也太快了吧。”安楠看着台阶,觉得气有点喘不过来。
看着这山不高,也不算特别陡,但是她才爬了十来分钟呢,就已经不行了。
77也在安楠身边喘着气:“4级发信息给我说,他和Vita已经到那里了。”
安楠仰头,看向77指的那个位置。
要命,自己还是慢慢爬吧。
安楠很无奈,吃太多了肚子疼,就让木樨先走,她原本就没想着几个人会一起欢欢喜喜手拉手爬山,就等着等下追上木樨。但是她没想到,从洗手间一出来,人都不见了,她就只在门口看到个正在接电话的Chuan和77,77看到她就跟她说,木樨跟Le神先走了。
??
说好的相亲相爱呢,她还能说什么,这下根本不用追了。之后Chuan说接个电话,让他们俩先走。
“77,跟姐姐一起慢慢爬吧,不介意吧。”
看到77腼腆地笑了,跟她说:“我爬的挺慢的,当然不介意啊。”
77酱是人间至宝。
安楠抹一把泪,转回头看前方,前路漫漫,还是继续前进吧。
“把安楠留在那,真的没关系吗?”
已经走出好长一段路了。
木樨转过头看刚刚走过来的路,已经挺多了,只能看到他们住的小旅馆浓缩成那么小的一点。
有些内疚,她是想着再等等她的。
“我让77跟你朋友一起了,怎么?”
Legend的脚步在台阶上顿了下,才踩上下一个台阶。
木樨见他看过来:“怎么,不想跟我一起?”
他比她高了一个台阶,侧过身来看她。
他走在山的外侧。
山的台阶并不是很宽,只容得下两个人,她甚至感觉走一步,都会响起与他衣服摩擦的声音。
“没有呀。”
“嗯。没有。”
木樨又重复了遍。
像是在下什么重要决定。
山的味道,树枝的味道,新叶的味道。
吸一口气。
跟平日走在街道上全然不同的味道。
昨晚,也是这样的距离。
他微微弯着眼睛,低头看着她。应该是带着笑意的。
还在笑。
那笑脸真有这么搞笑吗?
她呵出一口气,有了些许的勇气,先是看着他,慢慢从他的脸移向了地面。
“那笑脸,有这么搞笑吗?”声音越来越弱。
到最后几乎是气音了。
“不是说了,很好看吗?”她慢慢抬起了头,他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幅画,是蓝天白云,现在这么暗,只有月光还在留恋。
是什么好看呢。
“怎么感觉要下雨了?”木樨回过神,往上走两步。
并肩。
Legend看了看天,云层有些厚,确实今天有些闷了。
拿出手机看了看天气预报,显示为阴。
短时间应该不会下雨。吧。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
再看向女生,步子突然变轻快了,好像似乎还在,哼歌?
“短时间不会的。”他想了想,在心里笑,“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