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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人心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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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您现在看到的不是正文, 那就明天再来看吧!

    “天都快黑透了, 你怎么还不回家?”罗建刚奇怪地问。

    许秋阳朝他咧嘴一笑:“今天我守夜。”

    罗建刚怒了:“你们组怎么搞的, 没男人了吗, 怎么安排个女人守夜?”

    “同志,妇女也顶半边天啊,别看不起女人啊!”

    罗建刚没心思听她胡说八道:“简直就是胡闹,你们组长呢,让他换个人。”

    “没人了,全都走了。”

    罗建刚皱紧了眉头:“那你也赶紧走吧,这儿少你一个人也没什么。”

    许秋阳低下头, 用脚尖一下一下地戳着一截草根:“我不走。”

    “快走吧, 我帮你跟他们说一声,没事的,这守夜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一个姑娘家,真不行。”罗建刚苦口婆心地劝她。

    “我真没事, 是我自己主动要求留下来的, 我不会拖累你们。”

    罗建刚也急了:“这不是拖不拖累的问题, 这活儿就不是女人该干的, 你还是赶紧走吧,再不走天黑透了就走不了了。”

    “我说了我不走!”

    “你这人怎么回事,守夜是件好玩的事吗?都说了让你回去, 不算你们组缺勤了, 还非要留在这儿干嘛呢!”

    “别人都能守, 我怎么就不能守了,你就不能把我跟他们一视同仁,同等对待吗?”不知怎么的,许秋阳就是不愿意跟他说出她要留下来的真实原因,跟谁说都可以,甚至还可以在别人面前装疯卖傻扮得更可怜些,可对着他就是不行。

    在他面前,她已经丢尽了脸,难道连最后的一点点尊严,也不让她留下吗?

    罗建刚简直被她这倔脾气给气坏了:“简直是不可理喻,算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算我多管闲事!”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许秋阳往材料堆里更避风的地方缩了缩,紧紧地抱着双腿,不浪费身上一星半点微薄的热量。

    许秋阳看见,罗建刚把其他留下来守夜的人召集到一起,说了几句什么,期间还朝她这边指了指,顿时好几道目光一起看过来,她垂下头,假装不知道,暗暗给自己打气:“没关系,熬过去就好了,好日子在后头呢!”

    人群很快散了,许秋阳发现四组的组长拉住罗建刚,两人头靠头地说了好一会儿话,罗建刚突然又抬起头往她这边看过来,许秋阳的心沉了一下,这四组的组长肯定是知道她家里的那些破事的,刚才他们组在讨论的时候肯定也被他听见了。

    不用说,这两人现在绝对是在说自己的事呢!真是的,两个大男人这么八卦有意思吗?

    心底涌起一阵悲凉,呵呵,最后的一层遮羞布也被彻底地撕开了,这样也好,以后在他面前就用不着遮遮掩掩,也能更加坦荡了吧,说话做事也就不会再因为心存幻想而失态了,这样也挺好的。

    其实不管是哪个世界里的许秋阳,打心底里都是有点自卑心态的,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真正的爱,所以也从来不认为自己值得被人爱。

    像罗建刚那样的人,将来肯定会娶一个像其他几个来自县城的姑娘那样娇滴滴的小姑娘,至不济也是杨雪珍那样朴实可爱的农村小妞,像自己这种的,在他眼中,也许根本没有什么性别之分,只是一个普通的、甚至有点可怜的工友吧!

    自己在这小肚鸡肠的纠结这个、计较那个,简直就是庸人自扰。

    罗建刚跟四组组长分开后,居然往许秋阳这边走了过来,许秋阳既然已经想通了,先前那些患得患失的小心思也就荡然无存,坦然地抬起头望着他:“我的大组长,又有什么事?”

    “我去白水村,你去吗?”

    “去那干嘛?不是要守夜吗?”

    “守夜有人留着就行了,我二舅家在这儿,我过去洗澡,再借床被子。”县城人讲究,每天都要洗澡,再加上今天一大早就骑着自行车赶路,下午又干了半天的活,不洗一下全身都不舒服。

    “哦!你去吧,我就不去了。”许秋阳回答,她倒是也想洗啊,身上到现在还满是猪屎味儿呢,可也要有条件才行啊!平白无故的,谁让你去家里洗澡?

    罗建刚皱眉:“你不洗一洗吗?早上见你就一身味儿,又干了一天的活,你也忍得了?”

    许秋阳心头的火“嗖嗖”地窜了出来,早上有味儿你早不说,忍到现在终于忍不住啦,就你香,你全家都香!

    “我家在白水村没亲戚。”其实细算起来还是有个远方亲戚的,要是平时处得好,借地方洗个澡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李桂芳什么人哪,又抠门又会算计,什么亲戚都早被她得罪光了。

    “走吧,到我舅家洗。”罗建刚说。

    “你确定?”许秋阳狐疑地看着她。

    “到底去不去?不去我走了啊!”说完扭头就走,一副她要是不跟上来就不再管她的模样。

    许秋阳跳起来:“去,当然去啊!”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上去,“嘿嘿,那就麻烦你啦!”能洗当然比不洗要好多了,虽然没有衣裳换,好歹洗一洗也会松快一些,没毛巾也不怕,口袋里还有今天用过的杨雪珍的脏手绢呢,搓一搓就能当毛巾用。

    罗建刚一个劲儿地往前走,不过脚下的步子却配合着许秋阳的速度稍稍放慢了一些。

    “哎,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了?”许秋阳没话找话说。

    罗建刚脸色不虞:“突然吗?我不是一直对你挺好,有人自己不领情罢了。”

    许秋阳嘿嘿一笑:“刚才那不是死要面子没想开嘛,对不起啊,我觉得你特别有当领导的潜质,当领导的都会这样事无巨细地关心下边的人,说不准你将来能当上咱们的站长呢!”

    罗建刚也忍不住笑了一下:“站长就算了,到时候能顺利转正留下来就不错了。”

    “你现在都是组长了,转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你今天也看到了,我那组的人可不好管,特别是那几个男的,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人,我现在呀,一天就提心吊胆的,生怕他们给我惹出什么事来。”

    许秋阳没想到罗建刚居然会跟她说这些,挺有些受宠若惊的,以前念书的时候她由于成绩好,也经常被老师拎出来当班干部,可她的性格温和,根本不适合管人,经常被班里几个调皮的男生欺负,特别能理解这种心情。

    两人就这事聊了起来,没想到还聊得挺好的。

    到了罗建刚的二舅家,才知道原来他二舅是白水村的村支书,家里条件挺好的,看见罗建刚带了朋友过来,赶紧忙前忙后张罗起好吃好喝的来。

    罗建刚赶紧拦住:“我们在工地都吃过了,就是来借个地方洗澡的。”

    他二舅妈又赶紧去烧水:“随便洗随便洗,热水管够。”

    罗建刚打了一桶热水让许秋阳先洗,她是第一次在这种农村的洗澡间里洗澡,但原身却是用惯了的,记忆还在,很快就熟门熟路地洗完了,一桶热水,从头到脚,连头发缝都洗得干干净净。

    再把换下来的衣裳好好地抖一抖,把沾上的灰尘都抖净了才穿上身,自我感觉全身清爽,舒服极了。

    出来的时候罗建刚递给她一件旧棉袄:“我表姐以前穿过的,借你穿两天,别老穿着你这件破线衣四处晃荡了。”

    “破线衣怎么了,丢你脸了?”许秋阳想清楚两人之间是绝对不可能的之后,脸皮就厚了起来,自我调侃起来也不脸红了,一边说一边抢过棉袄穿在身上,她的破线衣丢不丢脸不知道,不挡风是真的,白天有太阳还行,一到晚上,身上一点热乎气都没有,要没有棉袄,这一个晚上还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罗建刚没有在他二舅家过多逗留,飞快地洗了个澡,借了一床被子,就带着许秋阳匆匆地回去了,毕竟有责任在身上,不好耽搁太久。

    许秋阳其实有点儿想厚着脸皮问问能不能帮她也借一床被子,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就算是比较富裕的人家,被子这种比较贵重的东西还是很少有太多富余的。

    没想到罗建刚倒是主动解释了起来:“刚刚问过他们,没有多余的被子了,要不等会回去问问其他人,能不能多借一床。”

    许秋阳也有点儿吓着了:“妈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原本想着还没到中午收工的时间,她还来得及回去想法子把撬坏的锁头给修好,说不准可以蒙混过去呢,如今看来这是东窗事发了,还连累了家里的弟弟妹妹。

    正想着,二妹从屋里跑出来拦住许秋阳他们:“大姐,你们先别回去了,阿妈在打人呢!”

    “怎么回事啊,阿妈不是在上工吗?怎么回来了?”

    “小弟拿了家里的钱去供销社买糖吃,被人发现了告诉阿妈,阿妈就回来了,这会儿正发火呢,说要打死你,你还是先别回去了吧!”

    许秋阳知道李桂芳发起脾气来是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打的,许翠兰身子还弱,可不能再被打了,便让许东来先背着她到大伯家避避风头,至于自己,祸事是自己惹出来的,总不能眼看着小弟被打死。

    于是壮了胆子冲进去抢李桂芳手里的棍子:“别打啦,小弟和小妹花了家里多少钱,我都还给你还不行吗?”

    李桂芳调转身把火力集中在许秋阳的身上:“你这个死丫头,你还有脸回来,还,你那什么还,拿命还吗?”

    许秋阳一边躲闪一边大声说:“我这几天不吃饭不睡觉,天天去山上挖药材去卖钱还不行吗?”在村里也就只能想得到这样一个来钱的法子了,粮食都是大队的,自留地里种的那点菜自家都不够吃,就算从牙缝里省出来了拿去镇上卖,那也得当心别被红袖章给抓住了,不然就是投机倒把。

    也就去山上挖点药材卖给药材铺这事儿能做了,可草药不值钱,晒干了一大麻袋才能卖上几分钱。

    “挖、挖、挖,我挖你个头,不用上工啊,不用做饭不用干活啊!还想吃饭,吃吃吃,吃死你!”李桂芳疯婆子一样狠命地抽打着棍子。

    许秋阳再不跑的话说不定真的被她打死在这儿了,也顾不上十八岁大姑娘的面子了,抱着头就往外跑。

    李桂芳不依不饶地狠命追,叫骂声隔了几里地都能听到。

    年轻人腿脚到底利索些,李桂芳追了半天实在追不上,恨恨地把棍子一扔,用力往脚边啐了一口:“呸,有本事你就别回来!”

    往回走了几步,想了想又回头把棍子捡起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家走,好歹也是家里的柴禾,可不能糟蹋了。

    许秋阳一口气跑到河边,精疲力尽地坐下来喘气,心累得要命,这来到这里还不到半天的时间,糟心的事一件接一件就没消停过,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啊!

    更可怕的是,体内的两个灵魂好像越来越融合在一起,她也好像越来越适应这个穷苦的身份了,连想着要去挖药材卖钱的心思都有了,这是准备长期呆下去的节奏?可是她不要啊,这样的苦日子,过一天都嫌多了,再多呆几天下去,她非得疯了不可。

    要不再睡一觉?一觉睡醒说不定就能摆脱这个走歪了的人生轨迹,回到原来的正轨上去了呢?

    这么想着,累了一个上午的许秋阳躺在河边的沙石滩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今天太阳挺好,晒在身上暖暖的,睡得还挺舒服,连个梦都没做。

    感觉到凉意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了,睁开眼睛,还是原来的这片天地,许秋阳伸了个懒腰,捡起身边的几颗石子扔向前边的河水里,心灰意冷地看着水花四溅,这是回不去了吗?

    垂头丧气地往回走,今天算是旷了一天的工吧,家里的活也没干,每天要捡的柴也没捡,猪草也没去割,还闯了这么一个大祸事,回去不说挨打了,饭是肯定吃不上的。

    她饿得双腿发抖,身上发飘,从早上开始就没吃早饭,到了这个点儿早就饿过了头,孤魂野鬼似的飘着往前走。

    反正回去也没饭吃,要不就不回去了,不能离开这个世界,那离开那个糟心的家总可以吧,天大地大,难道就真没有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了?

    许秋阳仔细地考虑了一下离家出走的可行性,最后发现,离开这儿,她还真的就是没有容身的地方了。

    她调出原身的记忆翻了翻,发现现在是一九七二年,户籍制度挺严格的,去哪儿都要介绍信,没有介绍信连个招待所都住不成,还有城里不管是吃什么买什么都要票证的,什么粮票布票之类的,她一个农村姑娘,上哪儿弄这些东西去?

    要是念过书有文化,说不定还能通过招工到镇上或者县城的工厂里去做工,运气好的话还能混个农转非呢,可是像她这样的,以后的日子基本上一眼能看得到头,每天挣工分、操持家务,过几年嫁个同村或者隔壁村的农村汉子,继续挣工分、操持家务,一天到晚围着锅台转,以一年一个的频率不断生孩子,不到三十岁就熬得油尽灯枯,像个四五十岁的老太太。

    哦,不对,这些年该有计划生育了,不会再像李桂芳那样生一大窝,不过也得要生得出儿子才行,要是头一两胎生了女儿,那拼死拼活,东躲西藏也要把儿子给生出来的。

    想到将来的某一天,她面黄肌瘦、目光呆滞地站在灶台前,背上背着一个,胸前吊着一个,大腿边上还拖着一个,个个孩子都张大嘴哇哇大哭闹着要吃的,刚收工回来的男人见还没能吃上饭,摔锅砸盆地骂娘,许秋阳就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如果将来的日子真要过成这样,那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秋阳!”肩膀被人用力拍了一下,“想怎么呢,怎么越叫你越走的!”

    许秋阳一脸茫然地回头,拍她的是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她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杨雪珍:“哦,雪珍啊,什么事?”

    “你今天上哪儿去了啊,也没去上工,我都找你一天了,急死我了,差点就赶不上了,快,跟我走。”

    “去哪儿呀?”

    “去找我爸,有重要的事!”杨雪珍心急地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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