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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落发为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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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去!”谢玉眼睛里已经泛上了泪花,江溯流说话一向是云淡风轻,只一句他自己寻到了醉仙楼,在她想来已经是心惊肉跳,几个时辰前那个孩子还睁着亮若星辰的眼睛天真的欢喜的告诉她:“狗蛋,姐姐我叫狗蛋。”

    不过一转眼的工夫竟然落到生命垂危的地步,心头酸涩难言,她吸了吸鼻子,急步走回到内室里面去。

    江溯流跟了进来,瞧见她已经套好了衣裙,正微微弯着腰凑在铜镜前给自己系盘扣。

    许是因为着急,系了几次也不见成功,手指抖抖索索的都在打结,他歇了原本要劝她乖乖呆在屋里的心思。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扶着她的双肩,握了她颤抖的双手,已经代替她去扣那剩下的半圈盘扣,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让青霜照看着摇篮里的两个小家伙,两人已经是带着青亭青禾步履匆匆的出了府。

    青禾去将军府请凌怀玉,谢玉和江溯流三人已经乘着马车往醉仙楼而去。

    夜晚的街道一片寂静,只有马蹄落地的声音和马车碾过地面的声音久久回荡,不过一会工夫,几人已经到了醉仙楼,江溯流先一步下车,将马车里面色焦急的谢玉接到了怀里,几人一言不发,抬步上了台阶,急匆匆直往后院而去。

    灯火通明,原本熟睡的伙计都被这一遭意外惊醒,按着掌厨的吩咐将男孩小心翼翼的抬进去放在了一张小榻之上,烛光下,他浑身的衣服脏污不堪,血迹遍染,尤其以两条裤腿最甚。眼下伙计们替他做了简单的清理,擦干了脸上的血迹,只有额头的一道伤口还是可怖,而左边的裤腿从膝盖以下已经被齐齐减去,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大夫正凑上去给他小心的清理。

    男孩双眼紧闭,长而浓密的睫毛却还是不停的颤动着,平躺的身子也是不时因惊惧而抽搐,还算白净的一张小脸不时有豆大的汗水滚落。边上一个年轻的伙计须得坐在边上不时拿帕子擦拭,才能避免那汗水流到额头的伤口里面去。

    谢玉进了屋门,乍一看见,心里已经是酸涩难掩,江溯流拍拍她的肩膀拥着她,已经朝着那正看伤的

    老大夫开口道:“眼下情况怎么样?”

    “哎。”老大夫重重叹了一声,回过身来一脸怜悯的答道:“这孩子失血过多,伤口又深,就算勉强保住一条命,这只腿,怕是也废了。”

    “废了?”谢玉大脑有短暂的空白,似乎无法接受这老大夫说的话一般,神色迟疑的反问了一句。

    “可不是,也不知是谁下的去这样的狠手,这么小的孩子,一刀下去,愣生生砍在了腿腕上,这要是再拖一两个时辰,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了。”老大夫颇有感受的喟叹了一声,谢玉腿下一软,差点跌倒在江溯流怀里。

    “没事的,大夫不是说了么,这孩子还有救。”江溯流一只胳膊将她稳稳拖住,满脸疼惜的说了一句,眼见她已经是神色郑重,眼泛泪花,紧紧的咬着自己的下唇,自责又难过的样子,一颗心都有点揪的疼。

    将她紧紧揽在怀里,已经朝着边上的青亭吩咐道:“带上几人,寻到这孩子家里看看。”

    “属下这就去。”青亭利落的应了一声,快步出了屋子。

    谢玉一只手抓着江溯流的胳膊,已经语无伦次道:“是南宫桓,一定是南宫桓,他恼羞成怒,才对这孩子动的手……”

    话音未完,神色间突然一怔,眸中一片痛苦纠结,喃喃道:“不对,是我。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和他说话,要不是我问他那些人的特征,南宫桓根本不会注意到他,都是我,是我的错,我的错啊,溯流,是我……”

    眼泪突然如泉水般迸发,大颗大颗的往下落,她无意识的摇着头,定定看他,神色间一片痛苦,声音哽塞难言,眼泪一滴滴灼烫在江溯流的手背上,看着她自责痛苦的样子,他握着她肩头的一只手抖了抖,落到她颤抖的后背之上,无比心疼的将她又是紧紧的揽了揽,眉眼间已经是凝练了凛冽的寒意。

    “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不要自责了,凌御医会有办法的,等他来了就好了,别担心了。”一只手慢慢的在她紧绷的后背上抚了抚,他开口的嗓音低低的,带着微微的暗哑,却依旧是温和疼惜。

    边上看着的一众伙计低下头去,心里却是难言的感慨,今天才算是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真正的东家是谁,可这世子爷和世子妃给他们的震撼实在超乎了想象。

    来来往往的夫人小姐大人公子见了那么多,他们可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平易近人的贵人,世子妃没有一点点的矜贵骄纵,温柔明理的不像话,世子爷虽说言语不多,可气质清华,内敛沉静,如谪仙一般高高在上,偏偏对上世子妃,就完全落了凡尘,成了最温和的夫君。

    “人在哪?”正在这时,被青禾半夜扰醒的凌怀玉已经是步履匆匆的进了来,不等众人回话,他已经一眼看到了小榻上的男孩,大跨步走了过去。

    边上的老大夫一看他的架势,不由自主就往边上移了移,凌怀玉放下了药箱,已经开始查探起伤口来。

    四下众人俱是安静,他仔细瞧了男孩看着伤势狰狞的小腿,鲜血和断骨糊在一处,血肉外翻,紧紧拧着眉,不敢再耽搁时间,又小心的清理了一下,略一沉吟,已经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冲着边上的伙计吩咐道:“将这药水洒几滴在棉帕上,塞进他嘴里去。两个人上去按住他的肩膀和手脚。”

    “您这是?”边上的老大夫看着他一副笃定的样子,有些讶异。

    “要接骨又要缝合伤口,这孩子小,还是让他晕一会的好。”凌怀玉沉声答了一句,等两个伙计准备好以后,已经抿着唇伸手过去,利落的替他接了腿骨,瞧见那孩子在昏睡中依旧疼的浑身抖动,心里一阵怜惜,却是不敢再迟疑,手指翻飞的缝合了伤口上了药,用纱布将他整截小腿连着脚踝全部裹了起来。

    “四叔?”谢玉这是第一次见他用针线缝合伤口,意外过后,已经是趁着他歇一口气的工夫连忙唤了一声。

    “若是伤口愈合的好,这腿应该还有复原的可能性。”凌怀玉头也没回的答了她一句,在伙计端上的水盆里又洗干净了手,手背又触上了他的额头,面色却是突然变了变,伸手翻了翻他的眼皮,神色间更是沉重了几分。

    “眼下有发热的症状,得赶紧熬了药来喝。”沉声说了一句,起身到桌边写了药方交给依旧等在边上的大夫,吩咐一个伙计跟着去拿药,又对着边上的伙计叮咛道:“这孩子眼下昏迷着,一会喝药怕是也不容易,若是灌不进去,用棉布帕子浸了药汁在他周身多擦几遍。”

    “小的知道了。”那伙计同样是答了一声匆匆而去,他自药箱里又拿出些外伤药敷在了那男孩额头之上,用绷带小心的缠了一圈,这才算完。

    听见他说孩子还有复原的可能性,谢玉心里稍微好受点,止了泪松了一口气,等凌怀玉起身之后看着他连声道谢。

    “傻丫头。”凌怀玉收拾了药箱到了近前,笑了一下,习惯性要揉一揉她的头发,伸出去的手却是愣在了半空,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他收回自己一只手,面上带着些忧色道:“这孩子这条腿纵然可以站起来,以后怕是也要落下些残疾,跛的可能性很大。”

    “这……”谢玉面色一怔,定定的看着他,神色哀求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么?四叔,你是神医啊!”白天出事的时候凌怀玉原本也正身处醉仙楼之中,自然知道这丫头对这孩子很有好感,此刻看见她这副样子,也是十分不忍心,却又不得不缓缓开口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神医,我也不是万能的。这孩子伤口太深,纵然接了骨,以后走路也会不方便。浑身发热又惊惧抽搐的厉害,想是遭遇了极度恐惧的事情,这醒来以后,得差人好生照看着才是。”

    “南宫桓,肯定是南宫桓……”他能这么说,谢玉自然知道大抵是错不了了,目光怜惜的看了一眼那依旧闭着眼的孩子,目光里又是痛惜,喃喃的说了一句,凌怀玉叹了一声,门外青亭已经匆匆归来了。

    “主子?”

    “情况如何?”江溯流看见他的神色心里已经有了判断,却还是免不了要开口确认一番。

    “这孩子姓尹,大名叫小楼,爹爹是一个落魄的读书人,前两年和这孩子的娘因为疫病死在了外乡,昨天那个老妇人是他的奶奶,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浑身刀伤,气绝身亡了。”青亭一贯严肃的面色也是带了些少见的怜悯。

    他身后的青影已经是站了出来,愤声道:“我们是跟着这孩子的血迹寻回去的,他家在西城永平巷尾,可怜见的,家徒四壁还被砸的整个稀巴烂,我们去的时候那老妇人眼睛还瞪得老大,分明是死不瞑目,这些人,下手忒狠毒了些,老人孩子也不放过!”江溯流和凌怀玉蹙眉听完,谢玉已经是流着泪浑身发抖了,原本那孩子就是她一时兴起招呼上的,当时南宫桓就在边上看着,她原本不过是想着当面打脸,给他一个警告,哪里能想得到他会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一只手抓着江溯流的衣袖,她唇齿发抖,哑着声音道:“一定是南宫桓,溯流,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们,南宫桓丧心病狂,他丧心病狂,我们报仇好不好,让青亭和青影去,让他尝一尝这种滋味,要他一条腿,我要他一条腿,要他痛苦的也要死掉……”

    她说到最后,已然是泣不成声,南宫家怎么样她已经无暇顾及,司空律要如何她似乎也完全顾不得了,脑海里白天那一张天真明媚的笑脸和刚才血肉模糊的伤口在眼前轮番闪现,自责、悔恨、痛苦、悲凉、气愤各种感觉轮番涌上心头将她苦苦折磨。

    那个老妇人看着怯懦的很,这孩子蹦跳出来回答自己的问话时她都是一脸担忧防备的将这小孩子拉到自己怀里护得紧紧地,他是怕自己伤害他呀,这应该是她们家仅存的血脉,却因为自己一时兴起的几句问话遭受了无妄之灾。

    浑身刀伤,死不瞑目,她当时候在想些什么?在生存无望,被那丧心病狂的人拿刀砍的时候她在想些什么?是她苦苦想办法保护着自己这唯一的孙儿逃过了一劫吧?

    外面天色这么黑,这不过四岁多的孩子拖着一条断腿爬了那么多条街道来找自己的路上在想什么?

    想着她这个白天冲着他笑的姐姐吧。想着这个姐姐救救他,救救他可怜的奶奶,可他知不知道,正是这个姐姐的几句话,就间接的害了他和他奶奶的性命啊!

    眼泪如开了闸的洪水急剧而下,她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般悔恨过,她自以为是的善良顶什么用,对上那样丧心病狂,无所不用其极的恶人有什么用?

    她以为一次一次明面暗面的较量自己只要压他一头就可以了,可事实上,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平白无故伤害了多少无辜的性命,第一次一夜杀了那些去养颜堂闹事的人他就该死,就该死了,刑部停尸房里那些青紫的面孔突兀的出现在她脑海之中,她一时间觉得自己要悔的发疯了,在江溯流的怀里已经泣不成声。

    凌怀玉也是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控的样子,回头看了看那依旧昏迷未醒的小男孩,想到司空鸢也曾经试图出手伤害无辜的孩子面上毫无悔恨之色,再看着她如今悔恨交加泣不成声的样子,一时间心里更是十分复杂。

    或许,这正是做了母亲和没做母亲的区别,有了孩子的女人才算是完整,在她们的心里,孩子是这时间最乖巧懂事的,她们的心头肉,她们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的存在。

    凌怀玉看了江溯流一眼,眼见他递给了青亭青影一个眼神,两个侍卫又匆匆离去,叹了一口气,转身又像边上的两个伙计细心叮嘱了几句,这才放心离去。

    江溯流拥着怀里哭泣的小人儿,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

    他也是有了一双儿女的父亲了,他以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过渡到这样的身份,每每看见那两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蛋,连他的心里都是油然而生的满足感和柔软,更别提怀里这丫头了。一夜阴霾渐渐散去,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经过几个伙计一夜照顾,小榻上的孩子浑身高热慢慢散去了一些,许是因为药力作用,依旧未曾睁开眼睛来,青亭青影已经默默地回来,因着这孩子夜里高烧不退,谢玉不愿意离去,因而江溯流一直揽着她等在一旁。

    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江溯流垂眸对上她已经睁开的眸子,伸手替她在脖颈后面按了按,谢玉回过神来,已经第一时间回头看了过去,却是发现那孩子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略微想了想,她抬起眸子看进了江溯流的眼睛里,试探开口道:“要不,我们带他回家吧。”

    江溯流看着她还不曾开口,已经听见她语调里带着急促道:“眼下他奶奶已经没有了,他才只有四岁,还,还伤着了,让他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她以为他也许不会同意,语调很急,却不料江溯流丝毫没有犹豫的意思,看着她温声说了一声:“好。”

    趁着天色还没有大亮,几个伙计小心的将他移到了马车里的坐榻之上,谢玉在边上小心护着,马车平稳的朝平西王府而去。

    天色越来越亮,阳光遍染,金碧辉煌的建筑在铺陈的阳光之中显得端庄贵气,司空律负手立在厅堂之中,听完侍卫的禀报,面上渐渐浮现出一抹无法置信的惊诧:“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属下已经听命探访了多日,那自称来自孟州长安郡的两人正是那平西王府世子妃的障眼法,昨日她在醉仙楼主持公道并非多管闲事,而是那醉仙楼幕后的老板正是她无疑。”身姿板正的侍卫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司空律面上的阴云已经越来越重了。

    这因为醉仙楼开张导致广聚轩的生意一落千丈,除了让南宫桓收拾以外,他自然也让自己的心腹想方设法探寻这两人的身份,倒是没想到,这么多日,自个竟是被人家在手心里耍的团团转,那两人,未免也太肆无忌惮了一些?!

    “不仅如此。属下怀疑江州云氏和平西王府的世子也有理不清的关系,这每个月从云州来京的人似乎都会想办法见一见那位江世子,要不然,总有东西送到平西王府去,虽说做的极为隐秘,还是让属下察觉了一些蛛丝马迹。虽然眼下无法确定,不过属下觉得,也许那江世子也使了一个障眼法。”那侍卫看着自家主子越来越黑的面色,言语里也是谨慎了许多。

    “云氏?”司空律自言自语的反问了一句,似乎对这个消息有点不敢置信了,定定的在原地思索了良久,突然想到宫里那一次胭脂遴选,云氏那明显避着养颜堂锋芒的做法,一时间心里隐隐有些相信了。

    当时只认为这云氏的当家少主云帆一向手段温和,性格内敛,中庸持重,眼下看来,人家倒像是另有考量。

    那云氏崛起不过几年,生意却也是遍布天启,隐隐有和南宫家一争高下之势,而眼下他所知道的那一位世子妃和玉如意的生意合起来也是有了四五种。

    养颜堂生意渗透到了天启十四州,这玉如意原本是以新奇招揽顾客,无论是第一家专门服侍夫人小姐的那什么劳什子美容,还是街上那间做冬衣的铺子,还是这新开的醉仙楼,每每开张,总是能最快时间的招揽顾客,赚得个盆满钵满。

    通过侍卫私底下的探查,原本已经知道这醉仙楼的调料配方都是秘不外传,瓜果蔬菜什么的也和江溯流在郊外的庄子之间有些隐秘的联系,现在看来,这两人倒是不动声色的合着做成了天启第一家。

    真是个笑话!

    司空律一阵火冒三丈,暗道了几声好,门外却是突然脚步急促的又冲进来一个侍卫。

    “怎么了?说!”司空律没好气的瞪了那侍卫一眼,那侍卫打了一个激灵,连忙站稳,语调急促道:“主,主子,刚传来消息说,南宫家的少主子昨夜睡梦中被人给生生去了一条腿!”

    “什么!”饶是镇定冷静如司空律,眼下也是有些大惊失色了。

    “南,南宫家的少主被人去了一条腿……”那侍卫结结巴巴的又报了一声,司空律面上已经是风雨欲来,站在原地震惊了半晌,他大手一挥,沉声吩咐道:“备轿。”

    “是。”几个侍卫匆匆而下,司空律面色阴郁的一路到了南宫府,不等守门的小厮进去通传,司空律已经拂袖大跨步进了门去。

    屋子里南宫桓正在情绪失控的发脾气,一大早被传唤来给他治伤的一众大夫早已经一个两个的被驱赶了出去。

    此刻他正将手边的一切东西砸向屋子里惊恐的伺候着他的几个婢女,手边一个描金的敞口四角瓷瓶被他顺手扔了出去,“咣当”一声砸在了一个婢女头上,那婢女一声呼痛摔倒在地,瓷瓶落到了地面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瓷片四溅,婢女们吓的连连后退,他已经一只手撑着身子咆哮道:“滚,都给我滚,一个个呆头呆脑的,爷看见你们就烦!”

    司空律远远到了屋子外面,就看见一众婢女哭哭啼啼的往外跑,一个捂着头,指尖的鲜血嗒嗒的往下流,不期然就往他的怀里撞了过来。

    “大胆,冲撞太子殿下,还不退去。”边上的侍卫唰的一声拔了刀,那婢女“啊”了一声后退一步,跪在地上抬起头来,司空律这才发现正是沈淑兰的贴身丫鬟月香,一时间脸色更是沉了几分。

    “太子爷给奴婢做主啊,让奴婢回了府上吧,奴婢宁愿在府上做牛做马也不想继续再待下去。”月香哭哭啼啼说完,瞧见司空律神色间并没有怜惜之意,索性心一横,撕破衣服露出半个肩头来:“太子爷您瞧瞧,这南宫少爷根本不是人啊,昨天本就是他强要了奴婢,偏偏夜里回来所有火气尽往奴婢身上发泄,奴婢好歹是从小跟着太子妃的,他这样做,分明是对您和太子妃有怨啊!”

    月香哭哭啼啼说了几句,司空律目光下移,果真发现这月香露出的半边肩都是青紫一片,隐约竟然还有两道鞭痕,一时间心里已经是火气升腾。

    “滚,都给我滚的远远地,爷一个都不想看见。”屋子里南宫桓又是一声咆哮,司空律剑眉拧的紧紧地,突然冷冷的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刚出了门的白羽看见他半个紫色的衣角,心里已然是大惊,太子爷都进了府又拂袖离去,这样子,是要舍弃他们家少爷了?

    白羽面色一变,就要进屋提醒,却不曾想,又是“啪嗒”一声,一个瓷瓶在他脚下绽开,自家主子绝望的咆哮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他一时间进退两难。

    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竹园外大片的青竹在日光下沙沙作响,小狗蛋坐在竹园里盯着院墙发呆,刚将两个小家伙哄睡的谢玉出了屋子看见他,眸底就划过了一抹疼惜。

    自从那一日将他救到了竹园里以后,这孩子醒来之后一点也没有大喊大叫的闹腾,就是默默地流眼泪,连声喊疼,喊奶奶。

    青亭已经带着人去给那老妇人立了碑,听到他奶奶去了的消息,他倏然止住了哭声,闪亮亮的一双大眼睛却是一点神采再也没有了。

    每每看见他,谢玉心里总是难受又愧疚,偏偏江溯流提出将他送到别处去养伤她也是根本不愿意,一来二去,这小孩也成了竹园的一份子。

    “小楼?”谢玉轻声唤了一句,下了台阶到了他旁边,听说狗蛋一直是她奶奶的叫法,到了竹园,众人也是十分默契的统一唤上了他的大名。

    “玉姐姐。”小楼额头上的伤已经开始结痂,可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因而这腿上愈合的很缓慢,眼下他行动,依旧是需要两个人扶着,为了他方便,江溯流将他安排进了青亭和青禾的屋子,只是这小小的四岁孩子越发的沉默寡言起来,看在众人眼里,也是干着急没办法。

    谢玉坐到了他边上,眼见他只是毫无目的性的盯着院墙看,轻轻地叹了一声,试探着开口道:“伤口还疼么?昨天夜里有没有好好休息,快快好起来,姐姐带你去醉仙楼吃糖醋鱼?”“想奶奶。”小楼抬眼看她,目光里是说不出的难过,谢玉看在眼里,面色一怔,一时间更是不知道如何说话了。

    “孩子,这你奶奶去了天上过好日子,你这样老念着她可不行。她心里挂着你,哪能安安心心享清福?”老太傅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两人身后,目光从一脸哑然的谢玉脸上移到了他身上,捋着胡子笑着说了一句。

    “苏爷爷,你说的是真的,奶奶真的去了玉皇大帝那里?”这孩子许是从小在街头听了不少说书先生的段子,听见这话,眼睛里隐隐有了一点亮光,略含期待的扭头看向了老太傅。

    “可不是,爷爷一把年纪了,骗你做什么?这百年之后,爷爷也是要上天的,每个人死了以后都会飘到天上去做神仙,喝的是琼浆玉酿,用的是锦衣玉食,穿的是绫罗绸缎,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逍遥,你这样老念着,你奶奶放不下你,怎么好安心在天上生活?”老太傅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说着善意的谎言。

    终归不过是四岁多的孩子呵,小楼听到这些说辞已经是收起了满脸的难过神色,仰头看着天,一脸认真的道:“奶奶你在天上好好生活,不用担心我。我在王府里玉姐姐将我照顾的很好,还说等我好了带我再去吃糖醋鱼呢?”

    他话音落地,一脸笑意的抬头看向了谢玉,正要证实自己说的话,对上谢玉的神色,却是愣了愣:“姐姐你怎么哭了?”

    “小楼真乖。姐姐是高兴。”谢玉吸了吸鼻子,一只手将他的脑袋按进了怀里,泪水顺着脸颊默的流。

    “丫头,这逝者已矣。你以后就莫要多想了,这整天哭丧着脸哪里行,早早的变成了黄脸婆,我那乖徒儿该嫌弃你了。”连城师傅不知什么时候也出了来,看见她这一副样子,拧着眉就是一阵打趣。

    谢玉还来不及说话,已经听到身后清冷的声音不悦的喊了一声:“师傅!”

    “得,护短的来了,师傅我可什么也没说。”连城师傅哈哈笑着撇撇嘴,江溯流已经将谢玉整个人拥到了怀里去,伸手替她拭了泪,温声道:“虽说我不至于不要你,不过这动不动就淌眼泪的毛病可真得好好改改了,你瞧,连小楼都笑话你。”

    江溯流声音低低的,带着些打趣,却依旧是十分温柔,老太傅看着他点头笑了笑,边上的连城师傅已经对着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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